破坏指令 （3）
一句话将你送入天际，一句话将你跌入海底；一句话叩响你内心深处，自己都未察觉的秘密。
————————————————————
阴郁的天空波浪般涌动着成堆的乌云，潮湿的凉风裹挟着淋漓的雨丝，连绵不绝地淋在两个人的肩膀上。尽管他们已经尽可能地紧贴在一起，试图将两具身体缩进个头不大的蓝色雨伞底下，但暴露在外的一侧肩膀和裤腿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一大片。
巴基眼睁睁看着史蒂夫那只握紧伞柄的拳头正从两人中间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巴基的胸口前。
他戳了戳那只依然在缓慢行进的拳头。
“你如果想钻进雨里裸奔一圈我绝不拦着，”巴基说“否则你就把伞往你自己那边挪挪。”
史蒂夫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今天这场战斗中的遗留问题。环保局发布了声明，义正言辞地谴责复仇者联盟在战斗中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和环境破坏。即便是脾气秉性相当良好的史蒂夫，也想拽着那群家伙的脖子让他们尝尝“金属片废物”的激光射线。
闻言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半个脑袋已经暴露在了漫天的雨里，覆盖右侧身体的布料湿得惨不忍睹，头发湿漉漉贴在额上，自己手里的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巴基罩得严严实实。
巴基总是拥有用一句话拯救他糟糕心情的魔力。史蒂夫毫不在意地甩甩头发，手里的伞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他在巴基耳边说：“那你要问问我这只握伞的拳头愿不愿意。”
“那么，你愿意吗，小家伙？” 巴基配合地又一次戳戳那只拳头，饶有兴致地问。
史蒂夫捏着嗓子尖声说“不愿意！”
巴基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拍拍史蒂夫的肩膀，眼睛几乎眯成一条明亮的缝隙，身体一颤一颤地耸动着。
“亲爱的史蒂夫.罗杰斯，伟大的美国队长，你敢让全美国崇拜你的民众们瞧瞧你这幅湿淋淋尖着嗓子说话的鬼样子吗？”
“为什么不敢？” 史蒂夫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虽然我非常喜闻乐见，不过那似乎不太可能，” 巴基闪亮的绿眼睛里是抹不去的笑意“你的傻气在我这里都用尽了。”
“如果你在那群外星人进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把你的雨伞扔出去刺穿其中一个，我们可不会这么狼狈。”史蒂夫笑道。
他们在说话间走进停车场，雨天来用餐的人不多，宽阔的停车场只有他们的车孤零零停在车位里，在清晰密集的雨声中，从远处看像一只怕冷的小黑狗蜷卧在一处。
史蒂夫用遥控器解锁车辆，正准备收起雨伞打开车门，却被巴基一只手拦下。巴基将他牢牢堵在身体和车门之间，收敛了片刻前还挂在脸上的轻浮笑意，刚刚还嘻嘻哈哈的情绪几乎在瞬间便整理、归纳、转换完毕。雨点富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史蒂夫湛蓝的眼里只剩下巴基难得认真的脸，和他背后无限延伸的，灰蒙蒙的雨幕。
“你要知道，史蒂夫，愚蠢的强权始终存在，无论过去多少年。哪怕是在打得不可开交的战争年代，尚有好高骛远自作聪明的指挥者，何况是如今——到处都是一些被浮于表面的和平养肥的蛆虫。”
史蒂夫密不透风的眼里随着巴基的话终于浮现出一丝沉郁的，难言的情绪，他本以为他隐藏得够深，但是巴基看出来了。无论何时、何地、是何处境，巴基从来都能一眼看穿萦绕在他心头的雾，然后像一阵温柔的风试图吹散它。
“我知道，巴基。”他说“但我想我永远也无法习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们冲在一线披荆斩棘，尘土和血肉一起飞扬四溅，而政治家们却在为衣服上破了几个洞时刻想着该如何找我们的麻烦。”
“所以说谈判非常重要。”巴基轻松地说“我知道你，史蒂夫，在情况危急的时候，你更喜欢拎着盾牌冲进他们的办公室，撂下几句狠话，把他们吓得尿裤子和哑口无言。但是在和平时期这可行不通了——你不仅得拥有强大的实力和口才，还得学会跟他们明里暗里地周旋。”
巴基依然像他们年轻的时候。史蒂夫每次因为嘴硬挨了揍，巴基在解决了一群仗势欺人的坏家伙之后，搂住史蒂夫的脖子低头笑着对他讲话。
“不是说你必须让步，”巴基柔和的嗓音贴近史蒂夫的耳畔，像那个潮湿的夜里，街头唯一一盏发亮的路灯“但你得学会止损。”
他还是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认真又淡然，穿过重重时间的长途旅程，在这个遥远年代的潮湿的雨中，对史蒂夫说“兄弟，你得学会周旋。”
“谢谢你，巴基。”史蒂夫说，他心里透进了一丝微微的光亮，那缕光正叫嚣着让他扔掉坏心情，去做些他热爱的，更好的事情。这缕光是巴基经常带给他的，这就是为什么无论何时哪怕只是听见巴基的名字，他都仿佛变回十六岁的布鲁克林的小子，能够怀着一腔的赤诚和顽强面对人生不可避免的雾霭。
“我会尝试努力，也许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快速变化的时代，信息量爆炸的社会，怀有美好心灵的人们和某些固执愚蠢的权力精英。或是很多喜欢把责任推来推去的政治家——这群人总是连周旋都懒得周旋。”
“那就让他们滚他娘的。”巴基笑起来，潇洒地夺走史蒂夫手中的伞往身后一扔“就像这把伞一样。我们宁可和最好的兄弟一起淋雨，也不想被无耻的阴翳遮住太阳。”
史蒂夫的心情难以置信地明亮起来，他跟巴基笑成一团，在大雨中拥抱在一起。
“无论如何，我会陪你到时光尽头。” 巴基抱住史蒂夫，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
史蒂夫昨晚梦见了一些零星的碎片场景，直到醒来还嗡嗡地在他的脑海中打转。早晨起床刷牙的时候他回忆起梦里是乔治绘声绘色描述的那一段。他们那天的确扔了伞在雨中拥抱——这听起来真像爱情片的鬼套路。
巴基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直升飞机上俯瞰太平洋的粼粼波浪。他们两个人昨晚都有些尴尬，他们本来想吃完饭再去超市买一些肉类和蔬菜，顺便为巴基挑一把新雨伞，之后如果时间足够的话，再去公园坐一坐。但是后来他们只是一起回到家，巴基打开客厅的电视，而他在厨房拿起一沓不知道是什么月份的报纸开始看。
事实上他完全看不进去。巴基也许生气了，他想。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被误会成同性恋，巴基向来喜欢与美丽的女士享受温情，这一点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显示出天赋异禀。女孩子总是将他围得团团转，他能把每一个逗得很开心，而史蒂夫只有把女孩气得皱眉的本事。
“别担心，朋友，” 巴基搂着那时又矮又瘦的他语重心长地讲“那些女人不懂你。你总会遇见一个真正美丽的姑娘，她善解人意，用十足的耐心去识得你所有的优点与内容。爱你喜爱的一切，也试着让你接受她喜爱的一切；愿意做你画笔下坐上几个钟头的模特；理解你可爱外表下一颗笔直的、不屈的心灵。甚至她会平息你不甘的愤怒，点燃你对生活的激情。”
没有，没有这样的姑娘——几十年过去，史蒂夫被巴基骗得彻底。也许佩姬算是一个，但他已经没机会知道她是否愿意在他的笔下安静坐上几个钟头。但是巴基曾经却为了让史蒂夫画一张画，在花田中维持了一个滑稽的动作整整一天。
每当他后来想起那一番话，他总想开两句玩笑，比如“你确定你说得不是你自己吗？美丽的巴蒂.巴恩斯小姐？”
而巴基会笑着说“哦，英俊的史蒂夫.罗杰斯，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史蒂夫打开冰箱，正准备着手做早餐，突然发现鸡蛋和吐司已经空了，他昨天忘记了买菜。他叹了一口气，手机的短讯铃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
幸好神盾局总部位置偏僻，人烟稀少，否则来往的行人一定能发觉今天的异常——平常敞开的大门今天紧紧关闭，就连每一层的窗户都锁得严严实实，没留一丝缝隙。忙碌出入的特工们全都不见半分人影，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见大楼墙壁上，一个背着星盾的蓝色小人儿正在努力攀爬。
史蒂夫终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六楼，在这艰辛的过程里，他有那么一瞬间十分羡慕蜘蛛侠彼得。还没等他喘口气，耳边的通讯器就传来娜塔莎非常有气势的大吼：
“史蒂夫.罗杰斯，你的幸运动物是乌龟吗？快点进来！”
史蒂夫钻进六楼通风口，百叶已经被其它复仇者卸下，以便他通过。尽管如此，狭窄的通风管道对他强壮健硕的体格十分不友好，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连人带盾地钻进去，在战服布料与金属的巨大摩擦声里忍住捂上耳朵的冲动匍匐行进，终于在爬行了一段后从出口稳稳跳了下来。
托尼立刻用钢铁盔甲将通风口焊死。空荡荡的男厕里，山姆，娜塔莎，托尼，史蒂夫面面相觑。
“我们觉得这件事只有你能解决。” 托尼收回钢铁盔甲，对他说“美丽.罗杰斯正带着神盾局大厦里所有的机器人搞造反运动，他的脑部系统没完全恢复，逻辑不清晰，也不听从指令，完全凭借直觉拖着一群‘小弟’占领神盾局的每一层楼，我们与他无法沟通。”
“为什么不直接销毁？”
“无法销毁，我们不知道它躲在哪里，只有大量机器人在替它行动，我们只见了它一面就被它溜走了。并且它们极其分散，我们很快发现即便快速打击其中几只也无济于事——总有另外的机器人在我们被分散注意力的时候以迅猛的速度占领神盾局各大电子系统。当我们早上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立刻遣散了所有人员并且封闭大楼，那时已经有数据被侵入了。”山姆对史蒂夫解释道“这听起来真像你不是吗——区区一个机器人，却拥有完美地战略，把我们几个耍得团团转。”
“这应该是一种病毒，”托尼沉着地以多年的经验分析到“我推测‘美丽队长’感染了一种传染力极强的类似于电脑病毒的程序，从而导致失控，并且将病毒传递给了神盾局里几乎所有的电子器械，现在就连监控摄像头都掌握在它们手里。”
史蒂夫瞬间明白了他们选择男厕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有可以迎接史蒂夫的通风口，还因为不会被监视。
“这听起来可不像毫无目的地行动。”娜塔莎抱着手臂指出，她向来擅长思考并总结“从昨夜开始侵占神盾局程序系统，将病毒程序传输给小部分大厦里的机器人，并且在早上突然扩大传输规模——为什么不从昨晚就扩大规模？这说明我们的到来对他们产生了威胁。他们一定有目的，这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生存。”
史蒂夫.罗杰斯彻底陷入了思考。这件事太过于蹊跷，他脑海里有无数的疑问闪过，巨大的信息量令他不得不放慢思考速度。事实上他现在对智能电子设备的理解力依然较其它事物要较弱一些，他细细整理了凌乱的思路，问道：“大厦里现在大概有多少架机器人？”
“最多五百架。”托尼回答“几乎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十分灵敏。”
“我们四个人应该足以应付，但是想必要跟他们周旋一番了。”山姆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他从早上开始就在搜寻并打击各处程序失控的机器人，但他们是如此狡猾，借助神盾局的复杂楼层和格局四处躲避，让复仇者们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厕所的倒数第二个隔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冲水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那道门上。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直到隔间的门慢悠悠地被打开。克林特举起双手从里面走出来。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藏起来的，各位，我昨晚吃坏肚子了。我本来也非常想加入大家的探讨，但你们想，坐在马桶上说话总归是不太雅观。”
“我们不介意多一个战斗力。”托尼宽容地说“但我们不需要一个裤子拉链大开的家伙的战斗力。”
克林特立马低下头查看——发现他的裤拉链正如一张饥饿的嘴巴大张着。娜塔莎对着克林特窘迫的脸快速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背过身去。
他拉上拉链，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有件事，”克林特说“我本来没有在意，但是发生了这些事情后我觉得我有必要说出来。”
大家再次向克林特看去，并抱以期待的目光。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就好像侦探小说里某个目击证人提出重大线索前的悬疑论调，令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神去聆听，连娜塔莎也挪动高跟鞋转了过来。
“我是第一个来上班的，当我打开大门时，有十几只机器人徘徊在门口。这的确异常，但我想这可能是托尼在搞什么研究。他们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除了……”
“除了眼睛冒着红光？”托尼插嘴到。
“没错。”
“这是我为他们设置的警戒模式，是电量不足或是面临攻击的信号，染上病毒后这变成了他们的常态。”
克林特接着说“他们当时装作清扫大厅的样子把我骗了过去。在发觉神盾局的系统异常后我立刻回去与大家一起遣散人员并且封闭大门，当大门关上的时候，我发现大门有被从里破坏的痕迹——神盾局的大门很坚固，所以损坏并不严重，这是早上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的。”
“他们想要出去。”史蒂夫说“按时间来讲，‘美丽队长’是在托尼、娜塔莎和山姆离开以后才觉醒，那么他一定发现自己如同困兽一般被囚禁在了黑夜中的大楼里。他想要离开，也许他们一晚上都在研究这件事，或这件事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弄清楚它为什么要离开。”克林特猜测。
“那要等我们找到他才知道。”史蒂夫沉稳地说，他遇事冷静的态度始终是复仇者们的一剂强心剂。
他们快速制定了大致的战略计划。托尼和克林特一组，娜塔莎和山姆一组，分头扫荡各个楼层里的病毒机器人，而史蒂夫.罗杰斯独自去寻找“美丽队长”。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虽然他们攻击力不足，但依然具有一定的防卫系统并且数量众多，大家谨慎行事，保持联络。” 在他们冲出男厕时，史蒂夫提醒到。
山姆和娜塔莎奔向一楼，而托尼和克林特则去往顶层。
“这感觉可真不妙，” 克林特和托尼在楼梯间飞奔——电梯已经被机器人强行关停，空荡荡的楼梯间被急促的脚步声填满。
“这就好像家里到处都被一群老鼠占领，他们吃掉你的面包，啃坏你的书籍，咯吱咯吱地咬你可怜的家具——你捉住几只，又冒出来更多，从你的马桶底下，沙发后，或是洗菜池的凹槽里一闪而过，令你抓心挠肝，火冒三丈，没错吧？”
托尼正用钢铁盔甲灵活地在楼梯之间飞行，他的声音从钢铁面具底下传出来：“不清楚，富豪的别墅里没有老鼠。”
克林特发誓他真的没想把托尼.斯塔克从那一身铁皮底下拽出来暴打一顿，真的。
他们先去往顶层的机密文档室，确认所有的保险箱和纸质文件完好无损。整个房间空空荡荡，没有被侵入过的痕迹。
“看来他们并不是敌人故意扔下的什么病毒手榴弹——否则这些东西就要遭殃了。”
他们扫荡了整个第十层，处理了几十只没头没脑发起攻击的机器人，但依然不能保证完全清除隐患。神盾局大厦内做了十足的预防和警戒措施，隐蔽通道被安插在大厦的各个角落，房间连着房间，看起来格局正规的大楼里，藏着无数精巧的设计和机关安排。复仇者们从没像今天一样讨厌这座格局复杂的大厦。
另一边的娜塔莎和山姆已经清理过一层的机器人，他们一边和史蒂夫通话一边冲进了二楼的飞行器控制室里。
“被动过了。” 山姆用鼠标调整着电脑屏幕上的指示图标，娜塔莎一只手按着耳朵里的通讯器对史蒂夫说“很多按键有被敲打过的痕迹，直升飞机的空调装置被打开，座椅角度被调整——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设置被改动过，看起来它想做些什么，但是对控制复杂系统毫无头绪——史蒂夫，它果然保留着你某些特质。”
“收到。” 史蒂夫在那头说“还有什么异常吗？”
“地面似乎不怎么平，” 娜塔莎回答，她又用力地踩踩，确信道“的确，地面有凸起。”
“地面？” 史蒂夫下意识重复道。
“那是因为你踩着我的脚，”通讯器那头传来山姆忍耐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把你十厘米的鞋跟从光荣的退伍军人的右脚上离开，女人。”
“哦，抱歉。”娜塔莎惊呼一声，挪开了高跟鞋，同时纠正道“八厘米。永远也不要认为女人只有一双高跟鞋。”
“这就是为什么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美国女性白领穿高跟鞋的比例是百分之三十四，而现在则是百分之二十一。”山姆甩了甩右脚，终于平复了扭曲的面部肌肉。
——————————tbc——————————
看到那么多小伙伴期待黑化，但我的本意真的不是黑化，具体是为什么要到后面才体现，不得不说大家的脑洞真的很大orz
评论(37)